县域经济观察:以牟定腐乳为例小县城是怎么样打造全国知名品牌的
在云南中部的龙川河畔,一座名为牟定的小城藏着中国腐乳产业的“基因库”。这里的腐乳制作技艺可追溯至公元 13 世纪的南诏时期,诸葛亮南征时留下的“羊泉”传说,为这方水土赋予了传奇色彩。到了明末清初,天台古镇的豆腐作坊已形成规模,当地独特的“石羊井”泉水、高原气候孕育的天然菌群,与彝族人民世代积累的发酵工艺结合,造就了牟定腐乳“鲜红油润、细腻柔糯”的独特风味。
这种传统工艺在 20 世纪 80 年代迎来转型契机。改革开放后,天台镇冯兵等豆腐世家率先将作坊升级为小型加工厂,采用传统木盒发酵与现代杀菌技术结合的方式,使腐乳保质期从1个月延长至6个月。1996年,牟定县食品加工厂注册“天台”商标,成为首个获得 QS 认证的腐乳企业,标志着产业从“农家菜”向工业化生产的跨越。
2014 年是牟定腐乳产业的转折点。这一年,《牟定县腐乳产业高质量发展规划》出台,首次将腐乳列为“一县一业”主导产业,并成立由县长挂帅的产业专班。政府通过“三统一”策略重塑产业格局:统一地理标志使用,15 家企业共享“牟定腐乳”商标;统一生产标准,制定涵盖原料采购、发酵周期、理化指标的 50 余项规范;统一品牌形象,在昆楚大高速、昆明长水机场设立 20 余个展销专区。
龙头企业的崛起是产业升级的关键。云南羊泉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投资3000万元建成智能化生产线,实现从黄豆筛选到成品包装的全流程自动化,产能提升5倍。企业与江南大学合作成立研发中心,攻克季节性生产难题,开发出鸡枞菌腐乳、辣木腐乳等16个创新品类,产品溢价率超过30%。这种“科研+生产”模式带动全行业技术革新,2023年全县腐乳企业研发投入占比达 5.2%,高于全国同行业平均水平。
2014年“牟定腐乳”获批国家地理标志保护产品后,政府建立“三大体系”强化品牌护城河:制定高于国标的区域标准,要求氨基酸态氮含量≥0.6g/100g(国标为0.45g/100g);建设第三方检验测试中心,实现原料入厂、成品出厂双检测;开发区块链溯源系统,消费者扫码即可查看产品从黄豆种植到包装出厂的全链条信息。这一举措使产品溢价率提升25%,2023年品牌价值达2.23 亿元。
牟定县创造性地构建“党支部+协会+合作社+农户”模式,腐乳协会党支部书记由有突出贡献的公司负责人兼任,通过交叉任职实现党建与产业深层次地融合。党支部推动建立“原料基地联建、生产标准联定、市场营销联动”机制,带动3万农户种植8万亩原料基地,形成“企业订单种植、合作社统一管理、农户分户经营”的利益联结体。这种模式使原料采购成本降低18%,农户年均增收4747 元。
牟定将腐乳与彝族文化深层次地融合,打造“腐乳文化节”IP。节日期间举办豆腐制作技艺大赛、腐乳品鉴会、彝族左脚舞表演,吸引游客年均15万人次。政府投资1200万元建设腐乳文化体验馆,通过VR技术还原千年制作流程与工艺,开发腐乳主题文创产品30余种,使文化附加值占产品总价值的 20%。这种“味觉+视觉+体验”的立体传播,让牟定腐乳从地方特产升华为文化符号。
在生产端,企业引入膜分离技术去除豆腥味,采用微波杀菌替代传统高温灭菌,保留更多氨基酸和风味物质;在流通端,建立“线上商城+线%;在消费端,针对年轻群体开发150g便携装、火锅蘸料等衍生产品,使复购率提升至65%。这种全链条创新使产业利润率从12%提升22%。
截至2023 年,牟定腐乳产业已形成完整生态:15家生产企业中,7家为省级农业有突出贡献的公司,年产腐乳1.2万吨,产值3.6亿元,带动关联产业产值超10亿元。产品覆盖全国32个省市,并出口至东南亚、欧美等12个国家和地区,海外市场年增长率达28%。在产业集群效应下,牟定县荣获“国家农产品质量安全示范县”“中国腐乳之乡”等称号,成为云南高原特色农业的标杆。
然而,产业高质量发展仍面临瓶颈:一是原料供应不稳定,本地黄豆种植仅满足40%需求,需从东北调运;二是同质化竞争加剧,省内同种类型的产品达50余个,价格战导致利润率下滑;三是国际市场认证成本高,目前仅有3家企业通过 HACCP 认证。为此,牟定正推进“腐乳产业园”建设,计划引入智能化仓储物流中心和深加工生产线亿元。
牟定的实践证明,地理标志不仅是法律保护,更是产业升级的战略工具。通过建立“标准+溯源+文化”三位一体体系,将地域特色转化为市场竞争力。其他县域可借鉴其经验,围绕本地特产申报地理标志,同时挖掘历史背景和文化内涵,打造“文化+产业”的超级IP。
政府需扮演“产业导演”角色,通过制定规划、搭建平台、提供政策支持,带领企业与科研机构合作。牟定与江南大学共建研发中心,解决了季节性生产等技术难题,这种“政府搭台、企业唱戏、高校赋能”的模式,值得推广。
“党支部+协会+农户”模式使牟定腐乳产业带动3万农户增收,重点是建立了风险共担、利益共享的机制。其他县域可探索“保底收益+按股分红+绩效奖励”的多元分配的方法,让农民从产业高质量发展中获得持续收益。
在传统媒体与新媒体融合的时代,品牌传播需多维度发力。牟定通过机场广告、电商直播、文旅融合等组合拳,实现品牌曝光量年均增长50%。县域品牌应构建“线上种草+线验+口碑裂变”的传播矩阵,提升品牌渗透率。
从腐乳生产到文化体验,从单一产品到衍生品类,牟定通过跨界融合拓展产业边界。其他县域可围绕主导产业开发文创产品、旅游项目、健康食品等,形成“一业为主、多业共生”的产业生态。
牟定腐乳的崛起,是一部中国县域经济的逆袭史。它证明了在全球化竞争中,小县城可完全凭借独特的地域资源、创新的发展模式和坚韧的产业精神,打造出具有全国乃至全球影响力的品牌。其成功经验为其他县域提供了宝贵的启示:产业振兴的核心不在于规模大小,而在于能否寻找自我的“基因密码”,并通过持续创新将其转化为市场价值。在乡村振兴的时代浪潮中,每个县城都可能会成为下一个“牟定”,重点是能否把握机遇,走出一条特色鲜明、韧性十足的发展之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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